「我回来了!」虎面人掀起染彩的门帘欢快地对屋内喊道。
回应他的听见一个软糯动人的声音。
「老大，你怎么才回来啊…我和小千都很担心你呢…」程十二看见一个短发少女从蓬包的一角走了出来。
少女大约十六七岁，身着一件白色薄衣和一条鲜红的长裙，小脚下一双木屐踩得「嗒嗒」轻响。站在虎面人的身前，她抬起头看向虎面人，眼睛里一阵朦胧的水雾，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模样，让人心疼。
「哈哈哈，啊，对不起啊。我在路上碰见了这个小孩儿，顺手带回来了。」虎面人面对面前楚楚可怜的娇小少女，没有一丝使其担心的歉意，回身用大拇指点了点身后。
「嗯？」少女用长袖擦了擦眼角的一点泪珠，好奇地顺着虎面人的手指的方向向他背后望去，发现了被虎面人拖在身后昏迷的程十二。
「路太远了，背着太累，还是拖着方便呀。」
少女蹲在程十二的身前，轻轻搂住他，水雾又在眼眶里缓缓升起。「太可怜了，老大你怎么可以这么对这个孩子…但是——好可爱啊～」陶醉模样的少女用脸轻轻蹭着程十二的面庞，又掐了掐他的面颊。
「嗯……嗯？」程十二在少女的蹂躏中缓缓清醒过来。
忽然间仿佛从梦中醒来一样，少女松开了手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，「对…对不起，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…情不自禁就…」少女红着脸抬起头对抱着膀子在一边瞧着她的虎面人轻声辩解道。不难想象，虎面人的面具下正顶着一张兴致盎然的笑颜。而程十二表面上依然冷漠，心中实则充满疑惑。
程十二仅十二余岁，成长期里没有吃上过一顿饱饭，使程十二的体格甚至还不如一个七岁的男孩，显得十分瘦小单薄。常年躲藏在昏暗的角落，使他的肤色不同于城内其他人小麦色皮肤，显出有几分病态的白透。加上他精致如画卷的面容，他成了一个叫人怜爱的孩子。
「嗯，」虎面人没有在意少女小声的话语，摇头晃脑地自说自话：「这小子确实长得还可以呀。唉，也不知道风尘楼的老鸨们是怎么想的，就放过了这个小孩，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了，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成了哪个阔老爷的男宠。嗯…」虎面人摸了摸下巴，又一本正经地继续说到，「哦，也可能就被冻死在了街头，然后就被酒喝多了上角落撒尿的酒鬼趁热来了一发。哈哈哈哈哈哈！」看着少女的面容逐渐惊恐起来，虎面人哈哈大笑起来。
「老大，你太过分了！说什么呢……」一面说着，少女的泪珠已经停在了眼角。
「啊啊～不闹了。曦子，给你介绍下，这个小鬼叫狗蛋，」
「我不叫狗蛋…我叫程十二，再过几天就是十三了…」
「以后也算是入了我们这浑水了」虎面人没管程十二的轻声辩驳，继续絮絮叨叨。
嗯？浑水？程十二感到一丝不详。
「好了，给我俩做点吃的去吧。哦，还有，烧点热水去，给狗蛋洗个澡。」虎面人无视了程十二的抗议，收敛起嬉笑的嘴脸，蹲在了曦子和程十二的面前伸出手揉了揉曦子的软软的头发，柔声说「乖，乖，快去吧？」
「嗯，嗯…」曦子的脸像是沙漠上最后的一抹夕阳一样红艳，目光流转，几乎能滴出水来。
曦子慢慢站起身来，似乎身体都苏了，「那，我去了…」走起路来都打着飘。
看着曦子摇摇晃晃走到了另一间屋内，虎面人双手叉腰对程十二说：「刚才那个喜欢哭鼻子的是我们班子扮演巫女的戏子兼出自。我的兄弟，叫琉曦子，但这也太女性化了。所以你跟着我们管他叫曦子就好啦～还有，还有——」
虎面人左顾右盼，来回走动着，似乎在寻找些什么，「小千千，小千千～你在哪里啊？」虎面人双手阔在嘴边呼喊起来。
而此刻程十二根本没有在意虎面人的后半句话，他凌乱了。
什么叫——太女性化？什么是好兄弟？那不是个可爱的姐姐吗？如果说因为关系很好，管一个女生叫兄弟那应该还可以解释，但其实也很难和这么软软的姐姐称兄道弟吧？就算可以解释“好兄弟”这一点，那——太女性化怎么解释呢？!等等，其中一定有什么说法，比如说，这家伙以前认识的女性全都叫“王钢弹”“王大炮”“王肉弹”什么的…为什么都姓王？哎，这不是重点!总之还是很有道理的嘛——有个屁啊！啊，好像发现了什么？!
正在程十二震惊时，虎面人面对帐包入口大声叫了起来：｢呀，小千千，你回来啦!｣
程十二也转过头去，一个面容温和亲切的男子正站在帐口，笑眯眯地向虎面人点了点头。
发现了程十二的存在，男人显得一愣，指指程十二又笑着对虎面人说：｢老大，这个孩子是——？｣
｢哦，是狗蛋。以后就跟着我们一块儿。｣虎面人耸了耸肩很随意地说。
｢哦…｣男人凝视着程十二，依然微笑着，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点怪异的东西。
程十二这次没有反驳虎面人“狗蛋”的称呼，他彻底呆滞了。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衫，这伙人就没有一个人怕冷吗？外面还在下雪啊!但现在这并不关键，关键是这家伙的长衫沾满了血迹啊！这个傻呵呵的家伙看不出来吗？!
｢啊，小千千，你身上的血迹这是？｣虎面人挠挠头。
｢哦，这是刚才经过一家正在刷漆的店面，不小心染上的。｣被称作小千千的男子，随意地答道。
哦，原来是这样啊——那你藏在身后的长剑怎么解释啊？!还在滴血啊！
｢千千，你身后的剑是—？｣虎面人点了点男人的身后，有些疑惑。
｢嗯，这个嘛？嗯…｣男人沉吟片刻，说：｢等等，让我想想。｣
你直接就表明了自己在胡扯啊！
｢哦。｣
你还真应啊！
过了一会儿，男人自信地笑了，｢这把剑呀，是刚才经过一家屠宰场的时候，打工帮老板杀了几只猪和牛留下的。血迹嘛也是猪血和牛血，忘了擦了而已。｣他提出一个钱袋，｢瞧，这是打工挣来的。｣
｢噢噢，我就知道，小千千你最厉害了！｣虎面人欢呼。
反观程十二，面色发白，嘴唇发青，浑身颤抖。比当时蜷在角落里的样子还要惨淡。
这个钱袋也沾上了大片血迹啊!而且上面还缝着这个钱袋主人的名字啊！王肉蛋——真有人叫这个啊！
｢不过千千，钱袋上面的名字是怎么回事啊？｣
｢啊，老板觉得我庖丁解牛的技术实在太好了，太过崇拜我，就掏了钱袋整个给我了。｣
分明是你把这个王肉弹庖成了王肉末然后顺手捡了他的钱袋吧！
男人的视线从虎面人缓缓转向程十二，目光瞬间一凌，又恢复了温和。刚才的目光分明传达着一点：敢BB老子弄死你!
喂!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啊，你会读心术吗？!
老子就是知道!
…好吧，大概还是死在街头被人趁热来一发的死法好些。王肉弹，我很快就要来陪你了。
｢哦，对了，狗蛋，这个是小千千。可是我们班子的制具匠和侠客的戏子，我的面具也都是他做的，好不容易把他拉进伙的。｣
虎面人扶了扶面具，｢至于我嘛，班子的歌者和演员，至于你的话——打杂吧！｣
喂喂，就这么随便吗？程十二有点头大。
｢那个…小千千——是名字吗？｣程十二弱弱问道。
｢名字啊？千千的真名我也不知道耶，不过以前千千也是挺有名的，似乎是叫——千人斩。｣
｢过时了啦，我们认识的时候，我已经被叫做万人斩了哦。｣
｢哦，但我觉得还是千千更好听啊，万万就算了吧。｣
｢随你啦。｣
｢呜…好饿啊，曦子饭菜大概做好了吧？我们去炊房看看吧？走——咦？狗蛋？狗蛋!晕过去了，怎么又晕过去了？｣虎面人扶起晕厥在地上口吐白沫的程十二，对千人斩说。
｢不知道，但用那个应该可以让他醒过来吧？｣
虎面人点了点头，对曦子的方向呼喊道:｢曦子，快拿点坛子里的榴莲炒肉来，狗蛋晕了。｣
｢哦!来了呀！｣
曦子慌张的声音传来，木屐的“嗒嗒”声急促地传来，手中的木碗装满了打着马赛克的——食物？是吧，大概？还有紫烟沿着碗壁向下飘出啊!这是什么神奇的气体啊，能比空气重那么多吗？!
如果程十二还醒着的话，他一定会这样吐槽的。但是他再也不会醒了，如果他把这东西吃下去的话。
一丝紫气被程十二吸入了鼻腔中——
｢额啊啊啊啊!｣
程十二发出如垂死般恐怖嘶哑的声音，双目布满血丝，醒了过来。
｢我是谁？我在哪？我要干什么？｣程十二迷迷糊糊地问道。
｢谁知道，你忽然就又晕了。口吐白沫还抽搐，一着急就拿出了曦子的陈酿，终于把你熏醒了。｣虎面人无奈地道。
程十二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木碗和里面的马赛克，差点又口吐白沫晕过去。
｢快!把木碗丢了！｣
看着又要晕过去的程十二，和几乎要被腐蚀的木碗，虎面人惊呼。
｢啊！｣
曦子呀呀地喊着，不知所措。千人斩则是沉着地夺走了曦子手中的碗扔向了帐包外，只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惨叫声，之后没了声响…而千人斩还是笑眯眯的，镇定自若。
喂喂，真的没事吗…这不是死了人吧…看着一脸“怎么了？什么都没有啊”的千人斩，程十二的脸又青了几分。
｢没事吧？狗蛋？｣千人斩微笑着问道，声音却无比冰冷。
轻柔的触感从脸上传来，程十二回过神，发现曦子正用袖子替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，关切地说：｢没事吧？十二，要不要休息一下？｣
程十二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，这是天使，天使啊！
｢谢谢曦子姐…｣忽然，程十二想起了什么，刚刚红润起的脸色又白了两分，蠕动着嘴唇改口了，｢哥哥…｣
曦子一愣，眼睛里的水雾又了起来，｢为什么叫我哥哥…｣曦子的模样显得很难过。
｢嗯？｣这下程十二倒是愣住了，看了眼扶着自己的虎面人，｢可，可他说，你是个男人呀。｣
｢呜呜呜呜呜!｣曦子的两颊鼓起，赌气的声音也是软软的，盈满泪水的双眼瞪着摆出一副“怎么了，有问题吗”模样的虎面人，｢老大!我是女孩子，女孩子，女孩子啊！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一个女生!我…我讨厌你…｣斗大的泪珠在长长的睫毛上摇摇欲坠。好乖好乖的可怜样子能让所有男人动容。
程十二此时感到脑子已经有些不够用了，而千人斩还是笑眯眯的模样。
反观虎面人，仿佛遭受了五雷轰顶，眼神里透露出他的震惊。
｢什，什么!怎么会——｣
喂，这么久了，你居然都不知道吗？怎么看也是个软软乖乖的女生啊！你果然是个智障吧！程十二虚弱不堪却也没有停止吐槽事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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